外媒:习近平评“文革”为何只敢淡化不敢美化?(图)

习近平上台至今在“文革“评价上改动反反复复，其幕后到底经历什么，除了习外可能只有曲青山才百分之百说得清楚。

我们本专栏的上篇文章《习近平对“毛错”的轻描淡写为何仍不能令毛左们满意？》详细介绍了比较40多年前邓小平主持制定的“历史决议”和习近平于2021年主持制定的“习氏决议”，就不难发现习近平在为毛泽东发动文革之“错”努力开脱方面已经是用心良苦。而毛左们仍然深感不满的原因是习近平还是未敢对文革给以肯定性评价。

事实上，习近平上台之后，虽然确实从来没有直接高唱过他当年从北京一路高唱到陕北梁家河，又从梁家河唱回到北京清华大学的那首《无产阶级文革大革命就是好》，但他在中共总书记的第二个任期开始后即刻推动的中学历史教材“文革”内容的首次改写，证明了他确实曾经尝试过顺应毛左们的呼声，一度利用修改中国历史教材的机会为毛泽东的“文革”涂脂抹粉。

本来，在习近平上台之前的30多年时间里，中国内地的官方中学历史教材中关于“文革”的部分和对毛泽东的评价，始终是以1981年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的决议文件《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即我们上篇文章中所说的“邓氏决议”的相关定性为准，即：“一九六六年五月至一九七六年十月的‘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这场“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同志发动和领导的”；“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对于‘文化大革命’这一全局性的、长时间的左倾严重错误，毛泽东同志负有主要责任。”

但是，中共十九大上习近平志得意满地开始了他的第二个任期之后， 即要求党史研究部门落实他上台第二年，也就是 2013年就已经提出的“改革开放前后三十年互不否定”论，于是，教育部闻风而动，命令中学历史教材的编撰部门认真学习和领会习近平所谓“改革开放前和改革开放后两个历史时期，这是两个相互联系又有重大区别的时期，但本质上都是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探索”这一“英明论断”，将其作为修改中学历史课本的指导思想。于是，2018年版教育部组织编写的中学历史课本正式开始使用，人们惊讶地发现该版课本将此前课本中的“文化大革命”一章进行了撤销，将其合并作为一个专题列入《艰辛探索与建设成就》这一章之内，并删除了原版教科书中“毛泽东错误地认为，党中央出了修正主义，党和国家面临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中的“错误”二字和“党中央出了修正主义”的表述。

除此之外，这份2018年习近平版的历史课本中还充分体现习近平的良苦用心，为那场‘“给党、国家和人民带来新中国成立后最严重的挫折”的运动开脱、辩护，说是“它的发动，有复杂的历史原因。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很短，我们党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没有完全搞清楚，因而在探索中走了弯路”； “人世间没有一帆风顺的事业，世界历史总是在跌宕起伏的曲折过程中前进的“……。

如此一出，立刻在中国内外引发强烈关注，当时的《纽约时报》就是以《习近平欲为文革翻案 解读新版历史教科书争议》为题加以报道。



在习上台之前的30多年里，历史教材中关于“文革”的部分是以1981年《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为准。（路透社图片）



日后，就连中共大外宣的历史回顾文章《内地历史教科书三次改写“文革”　中共如何看待“毛左”》中，都忍不住斗胆直言，批判说“这种对文革具有明显的同情、美化的立场，受到社会大量批评。更多人担心这是国家政治严重向左转，替文革洗白的迹象。当时，许多人担忧，中国会就此倒退，滑向毛左的老路。”。

大外宣的这篇评论文章中还分析说：由于在习近平上台之前，中国社会也好，海外华人舆论也好，基本上是沿着对文革、对极左路线、对毛泽东的批评为主导方向，期望的是越来越“右”的路线，经济上的市场化、政治上民主化自由化，很少有听到对毛泽东时期的肯定，所以，当中共新一届领导人开始对毛泽东时期的成就进行一点肯定的时候，整个社会感觉一下子“左转”了。而一些党内官僚或者学者错误揣摩上意，政治投机，宁左勿右，藉由着中共回复社会主义初心，重新整合左右共识之际，大肆扩张“左”的声音，以至于造成不同领域的"毛左"的思想趁势回潮。

吊诡的是，中学历史教材这2018年的第一次修改的捉刀者们虽然都非常相信他们如上对“文革”内容的修订部分确实是准确地体现出了习近平“两个互不否定”之英明论断，而且所谓“探索”说，分明就是习近平的原话。但上面却要求他们“再改”。

时间才过了一年，中学历史教材关于“文革”部分被二次修改。前面说的第一次修改，就是2018年习近平版中的“探索”、“弯路”、“挫折”、“复杂原因”等辩解之词统统不见了，改成了“结束了文化大革命这场灾难，实践证明，文化大革命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

叙述到此就戛然而止，刻意规避了“内乱”的说法。显然这种羞羞答答的表述，仍然还是对我们前面所说的与1981年的“邓氏决议”中的“文革”定性进行一番修饰，回避了最关键的对“文革”的全盘否定。

时间又过了一年，至于2020年版的新历史教材，也就是三年内第三次修改的教材，不但在课文重点提示“学习聚焦”上注明“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都是错误的”，对文革的关键表述也恢复了1981年“邓氏决议”中，也是习近平上台之前延续30多年的中学历史课本中相关内容中的原话： “实践证明，文化大革命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而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

这一下，那些曾经为2018年习近平版历史课本“感受到莫大鼓舞”的毛左们如丧考妣，对习近平的这一“退步”失望至极。



习近平开始第二个任期后， 教育部命令历史教材编撰部门将此前课本中的“文化大革命”一章进行了撤销。（路透社图片）



记得当时的好几家左派网站都曾刊登了对习近平这一“退步”表示不满的文章，但笔者为本文再去查找，都已经不见踪影了。所有左派网站只有《红色中国网》的一篇《高中历史课本对文革表述恢复改开时代标准版本》仍然还挂在网上。

不过呢，相比较而言，在所有中国左派舆论阵地里，这个《红色中国网》还是相对理性，文章大多言语谨慎。该网站的这篇文章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历史课本都是严格按照决议，将文革定性为“内乱”。但前两年（指2018至2019年），高中历史课本里突然将“‘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这句话突然去掉了。而新学期高一最新版历史课本又把这句话恢复了。从去掉到恢复，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教材改革从来都是关注的热点，尤其是历史课本内容的修改，有时更具有社会风向标意义。咱们自己的教科书，无声无息地修改，又无声无息地恢复，中间没有任何官方说明，难怪社会上议论纷纷……。

当时，中国内地的清华大学的一位此前从未有过政治上的“出格”议论的教授尹鸿于2020年9月2日，也就是该版历史课本开始使用的第二天即在微博贴文，认为这是“舆论显示出微弱的力量”的结果，但这个贴文随即就被删除。

接下来，官方对“文革”的再次公开评价就是我们上篇文章中介绍过的2021年中共出版的新版《中国共产党简史》（以下简称习近平版《党史》）中。

此前的中共官版党史教材，如1991和2002年出版的《中国共产党七十年》及《中国共产党历史》，都是以独立成章的形式突出“文化大革命”和“十年内乱”。而在这部习近平版《党史》中， “文化大革命”不再被单独成章，而是划入其中的第六章《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和曲折发展》中，不但大大压缩对“内乱”的叙述篇幅，而且还大大增加文革期间中国的经济、国防科技、外交等“成就”方面的誉美。

所以这份习近平版《党史》一出笼，就被外界普遍认为是“有意淡化毛泽东的错误”。

虽然中共党史专家中也有人出面辩解，说是这份习近平版的《党史》中对文化大革命的最终定性仍未更改1981年中共所做出的历史决议。比如时任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谢春涛就对香港媒体表示说，文革“是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的一场内乱“的定性一直没有改变过。

但是人在美国的中共“文革“史专家宋永毅先生则驳斥说：习版的《简史》对文革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否定。你看到它在这里还保留着（十一届）六中全会《决议》对文革的定性。这说明习近平和《简史》的编者心里慌得很。他们当然是要为文革翻案，但他们也知道公开为文革翻案不得人心，甚至不得党心。他们还保留着《决议》中的这句话，是希望让《简史》能够过关。要注意到，这个地方的写法是一种表述性的，而其他地方的写法又和这句话是相矛盾的。（详见自由亚洲网站2021年5月19日刊登的《专访宋永毅：习版是为文革翻案》）。

这部习近平版的中共《党史》第一版上市于2021年2月。当年11月，习近平即借中共十九届六中全会出台了《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这个“习氏决议“的最大看点之一，就是文中对毛泽东“严重错误”的轻描淡写首先就体现在把“邓氏决议”中的毛泽东执政三阶段揉搓成一个“完成社会主义革命和推进社会主义建设”阶段，然后就是把“邓氏”决议中涉及“毛错”的上万字内容缩略成一个再精炼不过的自然段。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这部习近平版《党史》还是“习氏决议”，第一捉刀人都是现任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院长曲青山。而上个月为习近平起草纪念毛诞130周年讲话，以及在《求是》杂志上发表的那篇“将习、毛历史定位相提并论”的怀毛文章《永远铭记毛泽东同志的丰功伟绩和崇高风范》，也都是曲青山的手笔。

对于毛泽东发动文革的“错误”，曲青山为习近平起草的这最新一次的怀毛讲话中虽然仍有提及，但在前面却以“社会主义是人类历史上全新的事业，由于中国是在极为落后的基础上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为理由，来为毛泽东的“文革”开脱，，即所谓“在前进道路上出现这样那样的曲折和失误是难以完全避免的”。

到此为止，我们不难看出习近平从2013年上台之初即抛出“两个相互不能否定”，到三次修改中学历史教材，再到习近平版《党史》和“习氏决议”，最后又到上个月的习近平毛诞讲话，其中对毛泽东发动文革的评价经历了一个反反复复的折腾过程。

前面说了2020年对中学历史课本的第三次修改恢复了“‘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这句话，习近平版《党史》和上个月的怀毛讲话也没有对此表述进行回避，但上个月的怀毛讲话中却是把2019年就已经删除的2018年版历史课本中的对”文革“的开脱之词，诸如“探索”、“弯路”、“挫折”、“复杂原因”之类，又完完全全强调回来了。

所以笔者倾向于相信，今年秋天还会有习近平时代开始以来的官版中学历史课本的第四次修订，其中对毛泽东和他的”文革“的论证和评价，就以习近平上个月的怀毛讲话为准，把2019年和2020年版中已经不见的2018版中对毛泽东发动文革之”善良出发点“的内容再恢复回来。总之就是要在不能不承认毛泽东发动的“文革”确实是个错误的前提下，强调错误的不可避免以及这点不可能不犯的小错无论对中共执政的合法性还是对毛泽东本人来说，都是瑕不掩瑜。

习近平上台至今在“文革“评价上经历过的如上反反复复，其幕后运作到底经历什么，除了习近平，可能只有曲青山才百分之百说得清楚。而笔者相信的原因之一就是习近平在一心要美化毛泽东的同时，又非常担心毛泽东发动文革的“群众运动”形式和“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马克思主义的道理”被毛左们发扬光大。所以才在反复之后，“折衷”出了一个我们如今看到的不美化但尽量淡化的评价。虽说难以自圆，但也只能这样。 总之，分析习近平对毛氏文革的内心感受，用又爱又怕来形容也许比较贴切。或者说是叶公好龙？